[违章攻略]难以预料的车祸

这些年来一直在尝试，在奔波。过程中留下很多终身难忘的经历。

那年的冬天，我和姐夫准备去松原收购粮食，贩卖到青岛。乘坐半夜11点半从蛟河站前广场始发的去往长春的卧铺客车。由于临时决定的没有预定车票，只能买到第三排的加铺，其实就是每趟三个正铺之间搭的木板。车里挺热，把鞋脱了，棉袄兜里揣着收粮食的钱，卷起来当枕头，这样感觉能安全点，就躺下了。坐这趟车的大多数都是去长春进货做服装鞋帽，五金百货生意的。熟客多，基本都能提前订到前面的正铺。我们两个加铺之间的女的车都开出蛟河市区了，打个车撵上来的。一上车就嘟囔着，烫头去了，没赶上车，费个好劲才追上。看看自己的铺，就嚷嚷，我不挨着男的，谁跟我换一下。我听着心里挺反感，谁愿意挨着你咋地。好在前面有个买鞋的跟他换了。我看见他拎着几双鞋，可能是换货，调号啥原因吧。都没再说啥，熄灯，半夜了都消停的睡觉了。

那时候蛟河到吉林还没有高速公路，走302国道，车在山间穿行，路况一般。晃荡的难受。走了两个多小时，从江密峰路口上了吉长高速就好了，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，眯一会吧。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就听见尖锐的刹车声，随后就是嘭的一声巨响。黑暗中我脚朝上头朝下，躺在板子上。第一反应是出事了，想喊开灯。没喊，借着月光看见车窗外到处是石子，这是翻车了。大伙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，所以这时出奇的安静。前面有电线短路，吱吱啦啦的冒着火花。这时有反应过来的喊，快跑要爆炸了。一下就把大伙唤醒了。我喊姐夫，姐夫喊我。没事吧，没事，快跑。我看见姐夫一边嚷嚷我鞋没了，一边冲出去了。大伙稀里糊嗵都往外跑。说了这么多，其实估计也就是一分钟都不到，感觉挺漫长。我得先正倒过来呀，头还冲下不行。当我调过来，脚底踩着觉得热乎乎的。这是踩到人了，也顾不上道歉了，黑暗里摸鞋，找到了穿上。一摸又摸到了棉袄。赶紧穿上，连装剃须刀、充电器的兜子都没落下，另外又摸到双鞋，赶紧往外跑。这时看见靠窗边的正铺上还坐个人。我说你赶紧跑啊，他说不行大腿断了。我拽他，他直推我。我也先跑出去再说吧。到外面一看大伙穿着衬衣衬裤的，披个被的，姐夫还光着脚呢。我说赶紧穿上吧，他说不是他的，我说赶紧穿上得了，总比光着脚强。大伙都拿着手机报警，找路桩告诉警察在多少公里处，确定位置。有喊媳妇的，有找弟弟的。也就不到十分钟，就看见警车拉着警报疾驰而来。在高速路的后面隔离带跳过来一个警察，一边跑，一边用对讲机大声说话，发生严重交通事故，目前发现死亡一人，重伤一人，进一步了解情况再报告。大伙缓过神来的开始跟着到后面看看，一个人被从腰部碾压过去，肚子都开了，还冒着热气。那股味我当时就恶心了。那个喊媳妇的，也找到了，在车后面大腿被车压断了，应该更严重吧，没到跟前看，就听着男的说，媳妇，媳妇你要挺住警察来了，马上救你。这是从前窗飞出去的。我们又到车前面才看清，原来是我们坐的客车在快车道上与一辆满载石子的大挂车追尾了。整个客车的左侧已经镶进挂车的车箱里。客车的前轮顶在货车的后轮上了，要不还得更严重。大家有说要揍司机的。那还能找到客车司机呢，这一侧的车都没有了。有个女的半个身子躺在货车箱的石子上，半个身子还在客车里，喊，救救我，我憋得难受。我们上去拽也没拽动，就不敢再动了。那人的意识还清晰，让我们把压在身上的被拽下来。我们感觉不是被的事了，可能是内脏破了。就都下车了，不一会就没动静了。姐夫又到车里去找他的鞋，一会就一边恶心吐着回来了。他说死不少人，脸都挤变形了。还有卡在里面活着的，但是没有办法救出来。这时候警车、救护车、消防车、殡仪馆的车都来了。有个50来岁的人拿着对讲机，指挥大伙，活着的都在一块待着不能到处乱跑，更不能再到车上去了。马上救伤员，消防员带来了破拆工具，切割锯、液压剪子、液压撑子都用上了。伤员陆续都被救护车拉走了。我看见靠窗那个大腿断了的也抬下来了。有个小医院的救护车也来拉伤员，让指挥的好顿骂走了。我估计得拉了二十来车伤员。殡仪馆的车把死者也拉走了。有个死者家属是车主的弟弟，后来了解到，他们老哥俩一家一个儿子都死在车上了。车主的儿子是这趟车的车长。当看到他的儿子抬出来时，借着灯光看见腿上老大个口子了，一点血也不淌，人已经死了。我看见他晃了一下，又勉强站稳了。

伤者，死者都拉走了。这时来了一辆客车把我们都拉到高速出口的一个大院里，天也快亮了。警察上了问都缺什么东西了，有的人说我的包丢了，有的说鞋没了，有的衣服没了。把身份证号码，联系方式都记录。问还有谁不舒服的，派车送医院检查。我们上车时70来个人，去了死的，伤的，陪着伤员走的，就剩下我们不到40 人了。丢鞋的说，点最高，要不是那个女的换铺，他就死了。我们是第三排，前面那两排的基本都完了。早上天快大亮，我给家里打个电话，说，好好看孩子，我一切都平安，车祸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有提。我们都仔细看看自己有啥伤没，有的胳膊抬不起来，有的头疼，有的腿疼。姐夫屁股痛，从上铺掉下来墩的，裤子都开裆了。我额头有个小包，膝盖下面少了块皮。我和姐夫说不用去医院检查。还有一个老大娘，说去姑娘家串门的，带了很多东西，都不要了。也不去医院了。警察派车把我们三个送的车站。其他的人都去医院了。姐夫的裤子开着裆呢。由于太早了都没开门营业呢。费了好劲我们找到一家裁缝店，缝上裤子。我脱鞋一看，我的袜子上都是血。我才明白在车上踩的热乎乎的都是死人的身体。

去松原的客车，再困也睡不着，车一刹车心就一激灵。到松原收购粮食的地方快中午了。由于事先电话联系好了货和车辆。我们查看了质量就开始装车了。这时接到了孩子的大姨打来的电话，问我在哪呢？我说在装车，一切都很顺利。别的就没有说啥。后来知道妻子在电视上看到这次车祸的新闻，当时就哭得不行了。也忘了我早上打过电话。接到我平安的电话就放心了。把粮食送到青岛我直接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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